杨柳古道,马蹄声起,一人一马,从远处信步走来。
只见那人,背挎宝剑,腰挂酒壶,玄缨束发,素麻裹身,草编的斗笠档去坠落的枯叶,徒留硬朗但覆满胡渣的下半张脸,抵抗萧瑟秋风。
一旁的瘦马,双目沉闷,步子慵散,托着一卷行囊,紧跟侠士,哒哒的马蹄声在林间回荡,惊起一树藏匿的雀莺。
“道上的朋友留步”,急促的脚步声传来,侠士不为所动,依旧闲庭信步。
片刻间,七八名身着残破土袍,面挂络腮胡子,目露凶光杀意的悍匪从林子里窜出,拦住侠士去路。
领头的一人,手持弯刀,走上前,道:“弟兄们吃紧,已在此等候朋友多时”
侠士食指轻挑帽檐,漆黑的眸子深邃而凌厉,好似要将对面来人吸进去一般。
两人目光交汇瞬间,悍匪头不禁后退一步。
“大当家的,别跟他废话了,兄弟们等了七八日了,好不容易碰上这么个羊牯,待一起上去清了,摘瓢捡财,也好快活一番”
侠士放下帽檐,面对来人的恐吓,从容的掏出一小包黑色布袋扔给悍匪头,后淡定的牵马绕过对方继续前行。
“朋友这是在打发要饭的呢?”,悍匪头打开布袋,将几两碎银扔到地上,他身后的弟兄们立马冲上前,拦住侠士,抢过他的瘦马和行囊。
马儿受了惊,一扫此前的沉闷与慵懒,仰天长嘶,高抬前蹄,瞅准对方狠狠落蹄,上前之人顷刻间便飞出,滚落到地上。
侠士就势拉紧缰绳,翻身上马,飒沓马步如流星般飞出,所经之处,尘土卷着落叶,一阵飞扬,转眼间,一人一马已不见踪影。
古道漫漫,炊烟袅袅,侠士在一家农户柴门前下马,轻叩柴扉。
一稚童扶一老翁缓缓走来,老翁脊背佝偻,但步伐稳健,目测六旬有余。
侠士见状,立马摘掉斗笠负于背后,抱拳躬身行礼,道:“在下云游四方,路过贵宅,特向老人家讨口干粮果腹,还望老人家能施以援手,在下定感念于怀”
“客行在外,难免遇急,如今碰上老朽,自是缘分,快快进屋吧”,老翁说话间已将柴门打开,稚童扯着老翁的衣角躲在其身后,只露出半张脸偷偷看向侠士。
侠士走进院里,将马拴在柴门后的大柳树上。
农家小院里有三间茅草屋,屋前堆着捡回来的木柴,旁边立着一个木桩,木桩上楔着一把斧头。
院子的最西边搭了一个简单的窝棚,窝棚里,一头老黄牛正躺在地上,摇着尾巴小憩。窝棚的最里边放着把锄头和镰刀,旁边堆着一摞干草,再无其他。
侠士跟在老翁身后进了屋子,屋内只有一方简陋的土炕,炕上摆着张木桌,木桌上一个盘子两个碗,盘子里放着两个馍,碗里是清粥,走进一看,能清楚的看到碗底的四五粒米。
“乡野寒酸,要让客人见笑了”,老翁端着另一个盘子走了进来,盘子里放着三个馍,稚童小心翼翼地捧着粥碗跟在其身后。
侠士急忙从孩子手中接过粥碗,道:“是在下叨扰了,劳烦您破费了”
三人说话间便在桌子旁落座。
“这山头儿不太平,时有盗贼作祟,附近的街里街坊,能逃的都逃了,剩下我们这些老弱病残,盗贼们懒得抢,也就懒得逃了”
“世态炎凉,奸佞当道,逼良为娼,落草为寇也实属无奈,只是最后,苦的还是百姓”,侠士拿起自己碗里的馍递给稚童,那稚童看了眼馍,又看了看老翁,见对方笑着点了点头,才伸手将东西拿了过去。
“难得侠士有此等胸怀,老朽如今已是风烛残年,苦也苦不了多久了,只是可怜了膝下这乖孙儿,没了爹娘,以后只能看他造化了”
老翁说到此处,不免老泪盈眶,稚童不明缘由,误以为老人饥饿难耐,急忙将啃了一半的馍塞进老人手里,然后安慰的搂住老人手臂,闪烁着一双黑眸,愣愣的望着老人。
“乖孙吃,爷不饿,你吃”,老人抚着稚童额头,抹去眼泪,笑着将馍重新塞回孩子手里。
吃罢饭,侠士起身准备离开,却被老人拦下。
“夜路难行,况且,晚上盗贼猖獗,我与客人有缘,客人若不嫌弃,可在我这茅屋宿上一晚,明早天亮赶路也不迟”
侠士没有推却,合衣枕剑便是一晚。
第二天一早,天刚蒙蒙亮,院里便传来木头撕裂声,侠士手中斧头飞舞,干脆利落的劈起院里的木柴,劈完后,又帮老人抱进茅屋堆好,随后又背起墙边的草筐,直奔山间。
初秋清晨微凉,没走多远,侠士的裤脚便被露水打湿,寻了一遭,待到草筐里装满草料,才慢慢往回走。